傅柯談 SM

原文在 http://culture.163.com/edit/001217/001217_44256.html。此處摘錄一部份和 SM 有關的問答。

問:你如何看待在過去十至十五年之間所呈現的同性戀行為的極度多樣化呢?比如說人們以前並不知道某些身体部位能夠創造快感,比如那些色情電影,那些專門為施虐/受虐者所開的俱樂部等。你認為這些是十九世紀以來形成的有關性的表達的延伸呢,還是在目前的歷史狀況下的一些特殊發展?

答:我們想談的其實是這些行為所帶來的革新。比如拿施虐/受虐行為的亞文化來說,我並不認為人們旨在挖掘他們本性或潛意識中的施虐/受虐傾向。施虐/受虐行為的意義遠不止此:它是一種新型的快感的創造,而人們以前並沒有意識到這種快感。人們總以為施虐/受虐與強烈的暴力有關,而這種行為是暴力和進攻傾向的發泄途徑,但其實並不如此。我們知道那些從事施虐/受虐行為的人並沒有很強的進攻欲望,他們只是通過把身体情愛化使某些部位也變成了創造快感的園地,而人們以前一直沒有把這些部門與快感相聯繫。我覺得這就是一種創造,這種創造使快感不再局限在與射精有關的性行為上。有人認為身體的快感一定要與性的快感有關,而性快感是所有的快感的來源的話,我覺得這是相當錯誤的。施虐/受虐之類的行為就在于利用奇異的工具,並利用身體的一些奇怪部位,在一些非常不尋常的情形下,創造出快感。

問:也就是說性與快感必然關聯被打破了。

答:正是如此。利用身體的各個部位來創造多種快感是非常重要的。比如說拿創造快感的傳統作法來說,體格快感不外乎吃喝與性交,但只是這樣做其實限制了我們對身體和快感的了解。

問:重要的是對快感和其可能性的實驗。

答:是的。快感也必須成為我們文化的一部份。有趣的是,几個世紀以來包括醫生、精神病學家以至解放運動人士在內的所有人都在談論欲望,但他們卻很少談及快感。他們會說:“我們必須解放欲望!”其實不然,我們必須創造快感,隨後欲望也許就會產生。

問:新型的行為是否一定要有一個身份,比如說那些從事施虐/受虐行為的人是否一定要被稱為施虐者/受虐者?有關的身份可以幫助他們進一步探索
快感,並為自己的權益而抗爭,但這種身份的確定是否也限制了他們對於其它快感的尋求呢?

答:身份只是一種游戲而已。如果它是建立和創造新型友誼的關係(包括社會關係)的一種必經手續,那麼它確實有意義,但是如果人們認為他們必須“發掘”自己的“身份”,並圍繞著身份營造起一係列規矩與准則,如果他們問“我這樣做符合自己的身份嗎”之類的問題時,那麼他們就倒退到異性戀男子主義的老套上去了。身份必須是一種我們作為獨一無二的自我的身份,但我們對于自身的關係並不是一個身份問題,而是具有多樣化的關係,這種關係既是創造,又是革新,千人一面是非常令人乏味的。如果人們通過身份去創造快感,那麼我們就不能排除這種身份,但是我們不能把身份當做一種適用於任何人的倫理規則。

問:但是直到如今,性的身份確實在政治上很有用。

答:當然它確實非常有用,但它也同時限制了我們。我覺得我們有權(而且也能夠)從中掙脫。

問:我們希望有些性行為成為一種政治和社會意義上的抵抗,但當快感的刺激能夠受到控制的時候,我們如何達到那個目標呢?比如說,我們能夠保証這些新的快感不會象商品一樣受到利用嗎?

答:這點我們說不準,但我們可以肯定任何已經被創造並已被接受的事物或者已取得的進步,總是會遇到類似的情況。這就是我們的生活,我們的抗爭,這就是人類的歷史。然而,我並不認為這就是對社會運動或其它情形的阻礙。但是你說得對,我們必須小心,必須不斷創新,不斷探索我們需要做什麼。舊金山的施虐/受虐者社區就是個實驗新的快感、並借此確定身份來排除外人的很好的例子,當然這一切也產生了一些反作用。我不喜歡用“辯証”這個詞,但事實卻與之很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