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繩艷】台日 SMers 跨國創作異色情慾場

◎皮繩愉虐邦

神風今晚的 live 秀以能劇為主題。故事主角是兩個女子,由神風
反串和 Asami 兩人演出。首先 Asami 出場,穿著黑底綠花的浴衣,
跪坐在舞台旁。說是舞台,其實是個墊著草蓆區隔的區域。接著神
風身穿白和服,戴著能劇女性角色的面具,捧著油燈和摺扇走上舞
台,隨即開始捆綁 Asami,從把雙手綁背後開始,繞過上胸兩次,
在腋下固定,然後接長繩子,再繞下胸。動作相當迅速。(註1)

以生成的順序來說,先是有我們這些人,然後開始要組織起來做點
事,如果說要合理地宣稱可以代表什麼,其實只能代表我們自己。
但是,就像 Patrick Califia 說的一樣:「我對於孤軍作戰感到
厭膩至極;我知道,如果沒有誰站出來宣告有個愉虐愛好者社群
已然存在,就永遠不會有這麼一個社群誕生。….只要我站出來,
其餘人就會來找我,讓我不再孤獨。」(註2)

2004年夏,東京。迥然不同於一般遊覽日本的人會去的明媚風光景點,這裡是一間不太容易找到的地下室小酒吧,名為 Succubus。與宛如無數碎鑽般散落於東京都內的酒吧、夜店不同處在於 Succubus的男主人明智神風,是一位精研日本古典繩縛技巧的「繩師」(nawashi),在酒吧內不僅會舉辦融合傳統能劇風情的繩縛表演,並且開班授課,吸引了許多愛好此道的人登門求教。

鏡頭切換。2004年夏,台北。在整整一日燠熱之後的向晚微涼中,地點是座落在一條安靜巷弄內的小巧店面,其內聚集了一群正在激烈而熱切討論著種種想望、計畫與遠景的人們。她們因網際網路所提供的溝通平台而相識,得知自己的情慾身份——BDSM 認同(identity)——並不孤單,進而想形成組織、一起做些事情。台灣第一個由 S/M 愛好者與實踐者所集結而成的社群「皮繩愉虐邦」,就此被命名、降生。

兩地兩景之間,究竟有何因緣?這要從 S/M 開始說起。

■ 談愉論虐:在痛裡快樂

談起 S/M,許多人腦裡浮現的景象便是皮鞭、蠟燭、和五花大綁。「很痛吧?」第一個反應通常是如此。「既然愛一個人,為什麼要給她痛苦呢?」有人會這麼問。

S/M 中譯為「愉虐」,取其從施/受虐中得到愉悅之意。愉虐痛嗎?痛!有些時候痛得很。但癢、冷或熱的細緻挑逗也常見;對於能夠如同品酒般細細品嚐感官刺激的 S/M 愛好者來說,「痛」的感覺不只單單一種,而有數十種以上不同的分別。愉虐可以是鞭打、可以是冰塊和羽毛的調情、可以是主人奴隸的角色扮演、皮衣金屬的裝扮、看與被看、碰觸與被碰觸、生殖器與非生殖器、高潮與禁制高潮。愉虐是感官與心理交互作用的多樣化遊戲,是另類感官的創意開發和現實生活中權力關係的扭轉狎擬,是極具變化、流動性的性行為操演。事實上,許多人經常在日常生活之中搬演種種愉虐劇碼而不自知。

在近幾年之間,透過翻譯與引介,揉合國內環境與文化的特殊性,BDSM 在台灣逐漸摸索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有越來越多的 S/M 愛好者與實踐者感受到建立一個可見的、運動的、發聲的 BDSM 社群條件已經成熟。「皮繩愉虐邦」(BDSMcompany)的成立,正是踏出彌足珍貴的第一步。

■ 虐縛術:纏縛與釋放

在 S/M 活動中,束縛(Bondage)是相當重要的一環。台灣與日本地理位置相近,人文歷史亦多有交流,國內更有為數不少的 S/M 愛好者對日本特有的繩縛藝術津津樂道。技藝精湛的繩師手中編結一道道花式繁複的繩索,而受縛的人體,則實是釋放慾望、讓幽黯美學得以淋漓展現的美妙祭品。

與「皮繩愉虐邦」合作、來台表演的神風,正是大名鼎鼎的日本繩師明智伝鬼門下。明智神風,1972 年出生於東京淺草。大約在就讀中學時偶然翻閱到一本S/M 雜誌,受雜誌中的人體緊縛寫真而啟蒙,開始自行研習繩縛技巧並累積 S/M經驗。

「開始時以錄影帶與書本自學,深深為明智氏繩縛的纖細、大膽、與藝術性所吸引。若不是明智伝鬼,我是不會走上繩縛這條路的。」曾經以「第三性公關」之姿為客人提供 S/M 服務的神風說。後來因友人引介,神風得以由明智伝鬼親自導基本的後高手小手縛和高手龜甲縛。雖是基本,卻有大開眼界的驚訝與感動。

經過長久磨練、成為專業繩師的神風,最擅長的項目是「虐縛術」(責繩)以及由日本古典緊縛術改良的捕縛之術。

■ 諸緣和合,眾力成就

皮繩愉虐邦的成員 epicure 在日本看到了明智神風的繩縛表演,大感驚豔;而在進一步與神風熟識之後,得知對方有意踏出日本、到海外公演,於是盡力促成。

「我第一次看到神風的現場表演就覺得,這是台灣從來沒出現過的東西,很希望能引進台灣給大家看看。」epicure 說。

帶著神風演出的自製錄影光碟,皮繩愉虐邦的成員們找上了臨界點劇象錄劇團的詹慧玲團長。長久以來,臨界點一直堅持以當代前衛藝術語彙及行動提出種種獨到見解及另類想法,積極且敏銳地介入愛滋、同志等議題,致力於整個大環境觀念的扭轉與塑造。在看過光碟之後,詹團長慷慨同意了合作計畫,讓神風與皮繩愉虐邦在白水藝文空間舉行表演。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在異色情境之中,展現出情慾流動的無比豐富層次,」詹團長說,「我們演戲時也有可能進行一些會讓身體痛苦的動作,但神風的表演讓我看到,受縛人體的肉身之苦有其獨特的意涵——那是近乎遠古儀式、祭典之中方有的、非語言的純粹符碼。」

出於共通的理念、莫名的感動,許多各自行進的光束逐漸一一匯聚,終於聚合到了一處。就在四月22日,以【夜.色.繩.艷】為題,一場破天荒結合了日本繩縛、台灣S/M社群、裝置藝術、前衛小劇場的跨國演出,即將在暮春的夜晚揭開序幕。

(註1)epicure 寫於 2004 年觀賞明智神風 live 秀之後。
(註2)皮繩愉虐邦內部討論。所引 Patrick Califia 言出自《公共之性》
(Public Sex)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