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副刊] 綑著你綁著我-陳雪

2012年 02月28日 蘋果副刊

令露西雅意想不到的是,單單並沒有揮鞭虐打她,而是匍匐在她被細繩綑綁得如麻花般扭曲的身體上,細膩地撫摸。他以粗糙的指腹與掌心,滑過她布滿繩結的身體。
「童年時,每次我犯了錯,母親都將我用麻繩綑起,扔在倉庫裡。」單單說,那是恐怖的幽閉經驗,沒有燈光的倉庫裡,堆滿了雜物與灰塵,只有門縫底下隨著天光或外頭的光線,隱約感覺外界的存在,他時常擔心母親因為忙碌家務而將他徹底遺忘。

母親解繩特別溫柔

他數算著時間,等待父親回家,那漫長的黑暗時間裡,他仍堅信母親是愛他的,因為每當母親記起他,或原諒他了,就會推開倉庫的門,身上彷彿帶著光暈,凝視著小動物般被綑住的他,低下身來,緊緊擁抱著他,「下次要乖喔,媽媽好心痛。」媽媽也這麼以布滿厚繭的手逐一解開繩結,按摩著他僵硬的頸脖與四肢,有時還會憂傷地哭泣。

後來,單單學會了解繩結,母親打的結並不牢靠,但他為母親的尊嚴,不會在時間裡脫困,那是為了緊急情況底下逃生之用,結繩,綑縛,做為懲罰與規訓,而其中更深的意涵是愛。從此他迷上了綑綁。單單解開了露西雅,反而要求她將他綑住,他卸下全身衣物,赤裸而無助,他將雙手在背後交疊,側躺,逐一教導示範讓露西雅以簡單的繩結將他巨大的身體綑紮。露西雅在綑綁的過程裡一直哭泣,那時刻她感覺自己愛上了這個怪異的男子,她想用身體撫愛他,想與他緊緊地被那些糾纏繩結結為一體,「綁緊些。」單單說,露西雅忍著淚與愛,將繩子勒緊,而後她把自己的身體覆蓋其上,疼痛地,歡快地,讓他進入了她正在號哭的體內。

陳雪《命運交織的房間》